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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凡诗人之作刺箴美颂各有源流未尝混杂善恶同篇也陆机为《

2022-11-03 03:35:04 发布 浏览 356 次

9.17凡诗人之作,刺箴美颂,各有源流,未尝混杂,善恶同篇也。陆机为《齐讴篇》,前叙山川物产风教之盛,后章忽鄙山川之情,殊失厥①体。其为《吴趋行》,何不陈子光、夫差乎②?《京洛行》,胡不述赧王、灵帝乎③?是诗人的作品,无论是讽刺的、劝诫的、赞美的、歌颂的,各有各的源流,是不会混杂的,不会有赞美和讽刺出现在同一篇文章中的情况。陆机写《齐讴篇》,前面叙述山川、物产、教化的繁盛,后面却忽然抒发鄙视山川的情绪,大大违背了文章的体例。而他所作的《吴趋行》,为什么不陈述子光、夫差的事呢?他所作的《京洛行》,又为何不记述周赧王、汉灵帝的事呢? 厥:其。 子光:即吴王阖闾。夫差:吴王,后为越王勾践所灭。 赧王:即周赧王,周王朝最后一位君王。灵帝:即汉灵帝,汉王朝最后一位君王。两者都是亡国之君。

写文章有一个要点:内容统一,观点一致。切不可前后不一、自相矛盾。按之推所说,则陆机作文极其随性,不能符合这一要求。

9.18自古宏才博学,用事误者有矣;百家杂说,或有不同,书傥湮灭,后人不见,故未敢轻议之。今指知决纰缪①者,略举一两端以为诫。《诗》云:“有鷕雉鸣。”又曰:“雉鸣求其牡。”《毛传》亦曰:“鷕,雌雉声。”又云:“雉之朝雊,尚求其雌。”郑玄注《月令》亦云:“雊,雄雉鸣。”潘岳赋曰:“雉鷕鷕以朝雊。”是则混杂其雄雌矣。《诗》云:“孔怀兄弟。”孔,甚也;怀,思也,言甚可思也。陆机《与长沙顾母书》,述从祖弟士璜死,乃言:“痛心拔脑,有如孔怀。”心既痛矣,即为甚思,何故方言有如也?观其此意,当谓亲兄弟为孔怀。《诗》云:“父母孔迩②。”而呼二亲为孔迩,于义通乎?《异物志》云:“拥剑状如蟹,但一螯偏大尔。”何逊③诗云:“跃鱼如拥剑。”是不分鱼蟹也。《汉书》:“御史府中列柏树,常有野鸟数千,栖宿其上,晨去暮来,号朝夕鸟。”而文士往往误作乌鸢用之。《抱朴子》说项曼都诈称得仙,自云:“仙人以流霞④一杯与我饮之,辄不饥渴。”而简文诗云:“霞流抱朴碗。”亦犹郭象以惠施之辨为庄周言也⑤。《后汉书》:“囚司徒崔烈以锒铛锁。”锒铛,大锁也;世间多误作金银字。武烈太子⑥亦是数千卷学士,尝作诗云:“银锁三公脚,刀撞仆射头。”为俗所误。

自古以来,那些宏才博学的人,用错典故的大有人在;诸子百家的种种学说,或许会有所不同,但他们的书倘若湮灭,后人就会读不到,所以我不敢随便评价他们。现在暂且就我所知道确定错误的,略微举出一两个例子给你们作为借鉴。《诗经·邶风·匏有苦叶》中说:“有鷕雉鸣。”又说:“雉鸣求其牡。”《毛传》里也说:“鷕,是雌雉的鸣叫声。”《诗经·小雅·小弁》中又说:“雉之朝雊,尚求其雌。”郑玄注释《月令》时也说:“雊,雄雉的鸣叫声。”潘岳的赋中说:“雉鷕鷕以朝雊。”这就混淆雉的雄雌了。《诗经·小雅·常棣》中说:“孔怀兄弟。”孔,是很的意思;怀,是思的意思,孔怀所说乃是很是思念的意思。陆机在《与长沙顾母书》中,叙述他的从祖弟陆士璜之死时,却说:“痛心拔脑,有如孔怀。”心既然悲痛,那就已经很是思念了,为什么又才说有如呢?看他这句话的意思,应当是指亲兄弟为孔怀。《诗经·周南·汝坟》中说:“父母孔迩。”按照陆机的意思,而把双亲称作孔迩,这在道理上讲得通吗?《异物志》中说:“拥剑的形状像蟹,只是一只螯偏大而已。”何逊在诗里却说:“跃鱼如拥剑。”这就是不分鱼和蟹了。《汉书》中说:“御史府中长有柏树,常常会有几千只野鸟在树上栖息,早晨飞走傍晚归来,称作朝夕鸟。”而文士们往往把它们误作乌鸢来使用。《抱朴子》中说项曼都诈称自己遇到了仙人,他自说道:“仙人拿了一杯流霞给我喝,我喝了之后,就不再饥渴了。”而梁简文帝在诗中则说:“霞流抱朴碗。”这就好像郭象把惠施的辨说当成庄周的话一样了。《后汉书》中说:“用锒铛锁把司徒崔烈囚禁起来。”锒铛,就是大铁链子锁;世人大多把锒字误作为金银的银字。武烈太子也是一个饱读几千卷书的大学者了,曾经写过一首诗,其中说:“银锁三公脚,刀撞仆射头。”这就是被世俗所误导了。 纰缪:谬误,错误。 迩:近。 何逊:字仲言,南朝诗人,《梁书》有传。 流霞:仙酒。 郭象:西晋玄学家。惠施:战国时哲学家,与庄子为友。庄周:即庄子。 武烈太子:即萧方等,字实相,谥号武烈太子。

之推举了几个写诗作文时用典错误的例子,他的意思很明显:告诫子孙后代在写诗作文时,用典务必要慎重,切不可不明就里,拿来就用。弄不好就会犯下很多贻笑大方的错误,例如何逊,竟然不分鱼蟹。

9.19文章地理,必须惬当。梁简文《雁门太守行》乃云:“鹅军攻日逐,燕骑荡康居,大宛归善马,小月送降书。”①萧子晖《陇头水》云:“天寒陇水急,散漫俱分泻,北注徂黄龙,东流会白马。”②此亦明珠之颣③,美玉之瑕,宜慎之。

文章中涉及地理的地方,一定要恰当准确。梁简文帝在《雁门太守行》中说:“鹅军攻日逐,燕骑荡康居,大宛归善马,小月送降书。”萧子晖在《陇头水》中说:“天寒陇水急,散漫俱分泻,北注徂黄龙,东流会白马。”这也算是明珠上的小缺点,美玉上的瑕疵,应该慎重对待。 这首诗中所说的“鹅”,乃是古时的阵名。日逐、康居、大宛、小月:皆为西域部落名。“鹅军”“燕骑”与它们毫不相干。 萧子晖:字景光,梁朝文人。这首诗中所说的陇水在西北,黄龙在北,白马在西南,不可能“会白马”。 颣:缺点,毛病。

写诗作文,涉及地理时,务必要准确、恰当,不可以胡乱想象,《雁门太守行》与《陇头水》二诗,便是不够严谨的代表。

9.20王籍①《入若耶溪》诗云:“蝉噪林逾静,鸟鸣山更幽。”江南以为文外断绝②,物无异议。简文吟咏,不能忘之。孝元讽味,以为不可复得,至《怀旧志》载于《籍传》。范阳卢询祖③,邺下才俊,乃言:“此不成语,何事于能?”魏收亦然其论。《诗》云:“萧萧马鸣,悠悠旆旌。”④《毛传》曰:“言不喧哗也。”吾每叹此解有情致,籍诗生于此耳。

王籍在《入若耶溪》一诗中说:“蝉噪林逾静,鸟鸣山更幽。”江南文士以为这两句诗已经到了极致,没有人对此有异议。梁简文帝吟诵之后,便不能够忘记。梁孝元帝诵读之后,认为这样的诗句不可复得,以至于撰《怀旧志》时把这两句诗记载在《王籍传》中。范阳的卢询祖,是邺城的才俊,却说:“这都不成句子,怎么能说他(指王籍)有才能呢?”魏收也认同他的评论。《诗经·小雅·车攻》中说:“萧萧马鸣,悠悠旆旌。”《毛诗传》注:“意思是安静而不喧哗。”我每每赞叹这个解释颇有情致,王籍的诗句大概就是由此而产生的。 王籍:字文海,南朝梁时文学家。 断绝:没有更绝妙的了。 卢询祖:北齐文学家,《北齐书》有传。 诗句意思为:马鸣声萧萧,旌旗轻轻飘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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